可也才喜了一瞬,便又回复到方才的面如土色。劫匪才二人,的确不多,可这也的确算不上甚么好消息。连带轿夫在内的二十几人都丧身在这二人手下,想必他们必定是功夫极好,又如此大开杀戒,外头那两个仅存的护卫想必也不是其对手,她们手无缚鸡之力,今儿恐怕是凶多吉少。
绿莺感觉自己快受不了了,她想嘶喊,她想狂奔,这不是实在的,这是梦魇,外头那两人仅仅虚幻,对,是梦魇,只需跑,跑出去,一向跑一向跑,比及跑累了,躺在地上睡一觉,醒了后她就会发现,这仅仅一场梦算了,秋云还在,所有人都在,她要逃离这场梦魇!
她打开双手,将姐姐的手紧紧包在里头,用还残存的体温去摩挲那双严寒的手,脸也凑曩昔,悄悄蹭着姐姐的脸颊,抱紧着轻声道:“姐姐,你坚强些,我们不能死啊,得逃出去报官,捉住这两人替秋云姐姐报仇啊!”
趁着那二人回身捡手帕的时分,菱儿搀着绿莺,姐妹两个萧规曹随地钻进了灌木丛。草都长得超越人高,根本不辨方向,两人东冲西窜地跑了几十步才停下。外头视野有碍,劫匪一时还未找见这儿,可若再不走,早晚会被寻到。
傻孩子,这甚么托言啊,来时一同坐在娇子里,她又哪里认得路。绿莺摸了摸她的脸,心中留恋不舍,却坚决吩咐她:“你记住,只需一向往前直着跑,莫要忽左忽右,总会出去的。不管听见甚么都别回头,下山就去报官,替我报仇啊!”
不知她这是要做何?绿莺呆呆望着她,见她又去了周围,揪了几株花草,仅仅紧紧揪几下,却不将根拔出来,而是使其根须松动。就这般揪了顷刻功夫,只见她遽然两手大张,将那几株松动的根茎抓在手里,狠狠往上一掀,两尺长的草皮便离了土。又照方才此法,揪了四五块,通通盖在绿莺身上。
“引不开的,那两个是亡命之徒,腿比我们身子都长,你跑不过他们的。你快逃罢,不然咱俩都活不了,你死了你爹娘咋办,不要管我了,我跟我的孩子死在一处,甚好,甚是满意,我要去找我娘了,妹妹你不要管我了,快走啊——”
菱儿拨开树丛,回身朝她娇憨地眨眨眼,显露一个明丽的笑,那笑带着光,比头上的艳阳还美:“死甚么死,咱俩都要好好活着,我容许姐姐,不超越半个时辰,我就回来啦。你莫要动,我立刻就来接你回家了。我想好了,我要跟你去南边,你等我回来。”
绿莺想动身,可身子如翻过壳的乌龟,怎样使劲儿都坐不起来,何况她也没剩多少力气了。眼前黑乎乎一片,那是泥土与根须凝成的草皮。泪水顺着眼尾流向鬓角,打湿了发,也打湿了身下乱七八糟的土地,一股土腥气混着野草的芳香飘扬在她的身边。
方才她做了一个梦,她还在冯家,并没有上山,正与菱儿秋云春巧缝着小衣裳。这个梦有些古怪,平常她都不知是在做梦,可这回,即使在那梦里,她笑着,菱儿也笑着,秋云也活着,可她知道,全部不过是她的臆想算了,今儿她的确上了山,此刻她也真真切切躺在野草中,不是梦。
只见这素日鲜艳白净的小妾,此刻难堪地仰躺在草地上,身上压着乱糟糟的土连着草根,头发杂乱,脸白如巾布一般,整个一枉死的难民状。值得幸亏的是,没受伤,衣衫无缺,裙下也未落红,这便是最好的了,他深深吁了口气。